《伤痕》

独树一帜

小秀正在追求阿福。这个小伙子平时少说话，也不使用手机;小秀要想追到他相当不容易。“管它容不容易，反正我有的是办法。”小秀对自己说。每次上下班，她都会提前到楼梯口等待阿福出现，才慢悠悠地走在他前面，等待对方主动和她说话。她常常双手做事，两眼却不停地搜寻阿福的目光，因此影响工作，受到管理员警告。在饭堂打饭时，她喜欢跑到阿福前面去，但是阿福打了饭就带到宿舍里吃;这使她很不高兴。小秀经常一连两个小时站在走廊上，对着阿福的宿舍门口张望，希望看到他出现;但是希望常常变成失望。于是她心生勇气大胆约他出来聊天，她还邀他到外面去玩。
　　正当两人的关系有些进展时，阿福却说家里有事，辞工走了。他离开时显得很伤心。小秀同样很难过，她想：“不管你到哪里，我都要把你找回来。”这种想法有些浪漫。到底这个阿福有什么魅力使她如此着迷?他是个很忧郁的孩子，他为人正直，做事勤快。小秀喜欢他大概是一半出于同情，一半出于爱意的吧。不过，人家未必能够理解她的这番心意。
　　过了几个月，小秀在另一家工厂找到阿福。两人见面时，显得有些生疏;阿福说话不自然，甚至变得客气起来，这使小秀很不舒服。但是她愿意用她的真诚和热情去感动他，融化他。在小秀看来，越是难以追到的人，一旦追到手，就能牢牢地拥有对方，和他长久在一起。这将是多么美妙啊!她现在碰到的正是这样一个人，所以她要不失时机的抓住他，别让人家给抢先喽!小秀如此苦苦追求，到头来得到的是什么?不过是一句令人失望的话：“你太令我难受了，求你别再缠着我了!”呵，多么不懂得体谅人心的人!小秀无奈地扔给他一句：“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!”她带着孤独和忧伤离去。
　　气愤!实在气愤!阿福啊阿福，你知不知道你说这句话就等于在小秀心中猛砍一刀，这一刀将留下深深的伤痕?你有没有想过这伤痛将会在她心中持续多久?小秀不辞辛苦才找到你，难道你一点都体会不到她的良苦用心?难道你从来都没有真诚的看过她一两眼?难道你的心是用石头来做的?莫非在你心中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?
　　假如我没猜错的话，阿福拒绝和小秀继续深入交往下去，有以下原因：一、他正在暗恋，或者说正在追求另外一个女子;二、他家和小秀家之间有过仇恨或者纠纷;三、他的父母或者兄弟姐妹的婚姻很不幸，家里很少有过快乐的日子;四、他家的经济条件并不好，使他不敢轻易谈恋爱。在他看来，谈恋爱就意味着以后要结婚，要生儿育女;生养孩子就要有一定的经济基础。而他现在还是个穷光蛋，所以他跟爱情无法扯上关系。经过再三分析，我认为后面两个原因最有可能。假如真是这样的话，阿福明明喜欢小秀，却故意伤害她，把她气走。谁能说他在伤害对方时不也是在自己心中猛砍一刀呢?谁能否认他当时无法言说的痛苦?谁能说他那样做不是无可奈何的举动?照此看来，小秀追求阿福有多热烈，给他带来的伤痕同样有多深刻。
　　……
　　阿福在厂里干了两年，终于捞到个组长职位。在他手下做事的工人三十个左右。这位老兄在管理方面有两下子本事，但是一次恋爱的失败使他的工作大受影响。他追求一个女子，他的情敌是个情场老手。人家把他弄得燋头烂额，使他以失败告终。这无疑是在他旧的伤痕上又添一道新伤疤了。此时，他心中忽然浮起小秀那清秀纯真的形象，他的思绪又回流到三年前：或伤心，或喜悦的事情在他心中的河流相互交替着来回荡漾。他真后悔自己当年那么无情的伤害她。他责备自己当时糊里糊涂地错过机会。假如奇迹会出现，假如一切可以再来，他会毫不犹豫地抓住她。就算遇到再大的困难，就算碰上再小的琐事;他都会勇敢的担当，不会使她受到任何伤害。可是，唉!一切已成为往事，留下的只是无限的惆怅和忧伤。
　　现在是“金融风暴”肆虐的时期，不少工厂都被“风暴”刮得晃动起来。失去工作的人就像从牙膏管里挤出的膏体，从工厂大量往外流淌着。好在阿福所在的这家工厂，其产品既销往国外也在国内销售，使它在这场“风暴”中依然拥有一定的订单来维持生产正常进行。但是，谁也猜不透老板什么时候会突然裁减工人。况且，阿福受失恋的影响，生产两批货都连续返工了;很难说，他在指导生产下一批货中会不会出问题。他现在就像成熟的芒果，悬挂在枝头，摇摇欲坠;稍微来一阵风就被落地上。假如这个果实不幸掉了下来，那就等于在他这道爱情的创口上撒上一把盐。噢，那将是怎样的剧烈疼痛哟!大家想象一下那种滋味吧!
　　阿福是个性格内向的人，平时不爱玩。遇到不开心的事，他宁愿把自己关在宿舍里，让心中的苦闷像蒸笼里的水汽一样从窗户往外蒸发掉，也不愿到外面晒晒阳光，吸吸新鲜空气。今天是星期天，工厂照常休息。阿福拗不过朋友的劝说，到外面玩了一趟。广场上人来人往，说说笑笑。阿福跟几个朋友坐在一颗树下，聊起来。这位老兄用眼睛在四周扫了一遍，惊讶着对自己说：“那不是小秀吗?”
　　原来离他们不远处，有个女子独自坐在一颗树下，面带忧郁地望着前方。不错!她正是那个曾经对阿福说：“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!”的小秀。前不久，她跟她男朋友分手了。今天出来透透气。这个姑娘在爱情的道路上的确吃了不少苦啊!
　　阿福看过去时，对方也刚好看过来。在这种情况下不跟人家打招呼，似乎有些不礼貌。阿福硬着头皮走过去，问候：“你还好吗?”对方当然少不了装作不认识，刁难他。这位老兄狼狈地走开，一会儿看看她，一会儿看看周围的景物，一脸茫然、不知所措。后来还是对方解了围：“靓仔，你好像有什么事要跟小秀说是吧?我是她朋友，你告诉我好了，我可以帮你转达给她。”
　　阿福终于可以松口气了，他说：“你别装了!我知道你就是小秀。——对不起!我很后悔当年那么无情地伤害你。说真的，我那时也很喜欢你。可是那段时间我哥哥和我嫂子正闹离婚，我爸爸又重病在家，家人很需要我寄钱回去，我根本无心谈恋爱。但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解释，只好把你给气走。我知道现在我说这些话只会使你反感，令你愤怒，但是我不得不说出来。”说完他就匆忙走开。
　　阿福回到原位，目光却不时飘向小秀;对方当然也不例外。目光相碰的次数多了，就会摩擦出电流。阿福脸上泛起红晕，心情乱跳，坐立不安。最后，还是小秀招手示意他过去。
　　“怎么不带你女朋友一起出来玩?”小秀试探着。
　　“我……没有……女朋友……出来……”阿福心慌意乱、语无伦次地说，“你呢?怎么不跟你男朋友在一起?”
　　“我跟他吵架，一个人出来走走。”小秀撒谎着。这句话很凑效，犹如在阿福心中猛击一锤，他脸色顿时改变，机械地发出一声：“哦。”
　　小秀转换话题继续讲：“在我们村里也有个像你这样的男孩子：他有个哥哥在读大学，爸爸刚去世，妈妈身体又不好。他很想谈恋爱又害怕谈恋爱。有个女子热烈追求他，他也很喜欢对方，可他却无故伤害她，气走她。后来他独自伤心地哭了好几天。我想家庭不幸的人谈恋爱的时候，总会顾虑重重、自相矛盾的吧!”
　　“也许吧。”阿福低头说话，并不看她。两人都沉默着。此时，在一边打羽毛球的人把球打到树上去，取不下来。阿福身手敏捷地爬上树，两手抓着横过头顶的一根树枝，脚踩在卡住球的另一根树杈，顺着树枝伸展的方向迅速地来到球的旁边，用力一抖，球便自然的掉落下来。随后他双手抓稳树干，两脚掌紧贴树皮，如同雨滴从玻璃窗上滑下般很轻松地滑落到离地一米高的地方，往下纵身一跳，两脚便四平八稳地站在地上。
　　“哇，你好厉害哟!”小秀夸赞一番。
　　“我从小就是爬树长大的，这点算不了什么。”
　　“哦，我也想学爬树，你能教我吗?”
　　“当然可以。”
　　话题打开了，两人海阔天空地聊了起来。他(她)们既讲了童年的趣事，又讲到成长中的烦恼。讲到开心的地方就附以爽朗的笑声;说到忧伤的事情，表情就严肃起来，两人都静默地看着对方。这种亲密的谈话嫉妒得阿福的几个男朋友都走开了。讲完故事，两人都把手机号码告诉对方。
　　“能够再次遇到你，我很开心!”小秀愉快着说。
　　“我也是。”阿福附和道。
　　几缕金色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面的石板上，闪闪发光。阵阵清风吹过，树枝婆娑摇曳，如同情人的手轻轻抚摸温柔的发丝，又像窈窕的女子翩翩起舞。金色的阳光则是缀在女子身上的华丽的装饰品。爽朗的笑声构成了这个自然舞台的美妙的音乐